罗尼

3

Catarina很快知道了Alec的事情。

“你在开玩笑吗？”她望向Magnus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变态：“他才几岁？18？”

“23岁了；多谢你。”Magnus优雅地翻一个白眼，将Alec的照片从他的朋友那里夺了回来。早知道他就不该透漏哪怕一丝的风声，如今也不至于被这样刻薄地嘲讽。好像他突然之间就变作了一个专门残害国家幼苗的可怕人物。

但更糟糕的还在后边。

“我得见一见他。”Catarina道。

Magnus睁大了眼睛，发现自己真是不知道这个女人一天到晚都在脑子里想些什么。“不可能。”他断然道：“想都别想。”

Catarina却好似根本没有听到他的拒绝。“就到我那栋马里布的别墅那去。”她飞快地做起了计划。“我可以开一个小小的派对……你再把你的那个小玩具带来给我瞧瞧。”

Magnus只觉得脑袋一阵一阵地发涨。“他不是我的玩具。”

“那就更应该把他带过来见见我了。”Catarina眼角含笑，摆出一副胜券在握的讨厌模样：“他总得要认识你的朋友吧。”

啊——这个家伙。Magnus挫败地叹了口气。但既然她都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，再将Alec藏起来就显得太过不近人情。“还有一点，你必须知道的。”他最后警告道：“他还没有和我’在一起’。”

Catarina高高地扬起了眉毛。她什么都没说，但她脸上那种夸张的表情已经胜过千言万语。Magnus想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把她的那张脸给狠狠蒙住。

几天后他成功地将Alec带到了Catarina那场“小小的派对”上边。年轻人刚刚结束一段客串戏码的拍摄，累得够呛，脸颊上还带着被阳光暴晒后的迷蒙红晕。Catarina站在门口，以过度热情的态度接待了他。

“你就是Alec？”她用力地抱了抱他，一边面不改色地忽视掉旁边Magnus刀子似的眼神。“我听说了你很多的事情。”

“呃，是吗？”Alec略显拘谨地笑了笑，估计是没想到Magnus的这位朋友情绪会如此高涨。“我希望都是些好事。”他生疏地开了个玩笑。

Catarina笑了起来。“哦，那当然了。”她的语气听起来就仿佛一位登门传播福音的牧师。“Magnus只差没有说你是上帝派来的天使了。”

Alec的脖颈上一瞬间又有些发红。Magnus站在旁边，一边要忍不住流连年轻人害臊的风景，一边又想捂住Catarina的嘴，把她拖到后花园里毁尸灭迹。好在他的朋友终于领悟到了他眼里的威胁，没再继续把Alec逗弄下去，侧过身放了两人通行。

Alec端了酒杯去了客厅的一处角落；那儿布置了投影，正在放《毕业生》。他看得十分入神，完全忘记了周遭的环境，挺直了背站在穿梭往来的人群里面，好像一块相貌英俊的礁石。Catarina长叹一声，侧过脸对Magnus道：“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会迷上他了。”

这句话诱导的意味太过浓重，Magnus聪明地没有应声。无论如何，他绝不会向Catarina承认他“迷上”了这个年轻人——尽管他心底也渐渐明白，那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。

“你这边有气泡酒吗？”他试图换一个话题。

Catarina却不肯放过他。“要说模样好看，他肯定算不上顶尖。”她双手环胸，远远地打量Alec侧过来的半边身体。“但他身上有种说不上来的纯朴和诚恳……在这个地方，简直好像外星球来的生物。”

Magnus嗤了一声。他打定了主意，不去接Catarina的任何话头：免得她越发得意，要顺着杆子往上爬。

Catarina却又忽然转过头来。“所以现在就看你了。”她望着Magnus，眼睛里泛着出人意表的温情色彩。“看你想要怎么样？”

Magnus怔了怔，裸露的后脖颈上倏地发凉，条件反射地意识到这并不是个友善的问题。可过去好一会儿，他还是没能忍住，只能强压下胸口开始乱跳的心脏，讷讷问道：“什么……我想怎么样？”

Catarina叹了口气。“Magnus。”她伸出手去，轻柔地挽住了Magnus的臂弯。“我的意思是，你是想上过那个男孩子就跑……还是打算要有一段比较长远的感情呢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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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agnus回到家里，喝掉了半瓶的白兰地。第二天快要日上三竿时他才醒来，脑袋痛得好像有超新星在里边爆炸。“操。”他喃喃地咒骂，去浴室里冲了个冷冰冰的淋浴，又喝掉了一整壶的咖啡，描眼线时手才没有颤抖。看来他确实已不适合17岁时那种花天酒地的生活——Magnus想着，将脸埋到了餐桌上还带有油墨清香的报纸里边。

外头的门铃却又突然警报似的响起来。Magnus呻吟一声，抬手用力地揉了揉发涨的眉心。有时他真想躲到一个没人认识的角落，四周里只有他、Beyonce的音乐、和纽约城绚烂的夜景——

“嘿！Magnus。”Clary啪地推开了大门：“中午好！我们准备一起去野餐！”

小姑娘快活过头的语调让Magnus只觉得脑袋好像被用力地凿穿了。他强忍住头痛，抬眼看到Clary身后跟着的队伍。Jace、Simon、Lydia……还有Alec。Alec Lightwood。

他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衣，底下是仔裤、短靴，打扮得简单到几乎可以算是朴素。他的头发也乱蓬蓬的，耳际上几缕短发翘起来，看着根本不像是个好莱坞的电影明星。但也许现在的男明星都是这副腔调——Magnus已经离开好莱坞太久，没有资格去胡乱评判了。

“现在吗？”他懒洋洋地转过身去，打了个呵欠。

“不然呢？”Clary道：“我给你十分钟的装扮时间。”

Magnus自动忽略了那个“十分钟”的限定。如果Clary能够突袭绑架他闲散的自由，那他最起码有权利、并且有义务好好地挑选衣服和首饰。于是他花了半个小时选定了一件暗红色的绸制衬衫，搭配上黑色的破洞牛仔裤，和一双铆钉短靴，又慢悠悠地往手指上套了几枚藏银的戒指。等他从衣帽间里出来，客厅里已只剩下一个人，正背着手，出神地看Magnus墙边满满当当的书架。

Magnus的脚步顿住了。他踌躇了五秒钟，想要不要掉头回去，把衣帽间的门关上。但Alec已听到后边的响动，飞快地转过了头来；令Magnus不得不放弃掉自己不切实际的退路。

“呃，”他说，“他们人呢？”

“刚才先下去了。”Alec看了他一眼，又受惊似的移开视线，好像多看Magnus一会就能染上某种可怕的疾病。“Clary让我留下来等你……”

Magnus抑制住了拿头撞墙的冲动。他早该知道的；Clary和她那“没有任何眼力见”的超能力。只是事到如今，他也没法把Clary从楼下拎过来训斥一顿，只能硬着头皮装出中年男人的沉稳和大度：“那我们走吧。”

Alec哦了一声，跟在Magnus的后头进了电梯。后者抬眼看到顶端屏幕上15层的数字，心里越发绝望，只能扭过头去，装模作样地端详墙上镜子里自己的脸。可是无论他怎样研究眼尾上的那几颗亮片，他还是能清晰感觉到Alec在他身边散发出的热度，闻到对方身上清淡的、古龙水的气味——

“抱歉把你拖了出来。”Alec忽然开了口。

Magnus呆了呆，两秒后才反应过来Alec在和他说话。他回过头去，看到年轻人绷紧着的一张脸，神情严肃得好像要去打仗。不过也许对他来说，和Magnus讲话确实和打仗一样；Magnus也实在不明白这年轻人为什么要和自己做这种无谓的闲聊。

他别过眼睛，耸了耸肩膀。“Clary就是这样。”他说：“说一出是一出……我已经习惯了。”

Alec簇起了眉心。看来虽然和Clary相处的时间尚短，他也已经体会到了Clary的这点特质。“Jace很喜欢她。”

“他们……是挺好的一对。”Magnus道。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对白。

Alec点了点头，没再说话。电梯狭窄的空间里也因此又安静下来。但Magnus却忽然觉得尴尬，因为在经过这一场客套的问候以后，再去照镜子斟酌脸上的妆容，好像就显得有些不那么礼貌。他深吸口气，感觉到脑袋又在渐渐的发痛，只能搜肠刮肚地想，是否有什么可以让他挨过这剩下十几层楼的话题——

Alec却又一次先他一步打破了沉默。

“你这几年一直住在纽约吗？”年轻人问道。

啊！Magnus想。好极了。这是一个他可以谈论的内容。“是的。”他说：“我很喜欢纽约。特别是百老汇。《汉密尔顿》——这部戏太厉害了。你看了吗？”

他转头看向了年轻人。Alec犹豫一下，摇了摇头。“还没有。”

Magnus佯作遗憾地叹了口气。“太可惜了。不过也是，你是大明星了，总比我们忙些——”

Alec却忽然将他打断了。“我不是，”他的语气十分生硬：“我不是大明星。”

Magnus微微有些怔住。他能看到年轻人脸上青白的神色，瞧着很有一点吓人。但他为什么要这样突然的生气？Magnus并没有在讽刺他；他现在确实是大明星了。况且这不也是他一贯的愿望？做一个有影响力的电影明星。出演大制作，让他的父母骄傲、承认——

“怎么，”Magnus道：“难道你后悔了？”

话说出口他又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所具备的歧义。果然，Alec皱起眉毛，朝他望了过来。那双漂亮的、浅褐色的眼睛，那双Magnus曾经屡屡梦到的眼睛，如今距离他这样的近，却让Magnus觉得胸口猛然地发闷，好像就快要吐出来。

他闭了闭眼，抬手强按住跳动的太阳穴。

“抱歉。”他说：“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我没有在指责你。”

或许过去有。当他刚被Alec拒绝的时候。但这么多年过去，他也慢慢能够明白Alec的苦衷。有时他甚至觉得曾经的自己十分幼稚；因为Alec从没有真的向他做过任何明确的表示。是他自己，他自己想当然，会错了意，一个三十好几的人，还变得和小孩子一样。

他怎么好再把责任扔到Alec的头上？

电梯门叮的一声，缓缓地打开了。

“走吧。”Magnus说：“Clary该等急了。”

他没有再同Alec讲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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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lec来找他的时候，Magnus正在厨房里做蛋糕。他抱着打发的碗去开门，入目就是Alec那张红通通的脸，和一双极力掩饰、却控制不住的兴奋的眼睛。“Magnus，”他低低地叫道：“我被选进Sofia Coppola的电影了！”

Magnus扬起了眉毛：“真的？”他往后退开一步，眼睛在年轻人的身上来回逡巡：“你是……向选角导演献了色相吗？”

Alec白了他一眼，挤过Magnus的肩膀往房间里走过去。“我前几天去试了镜。”他说：“我没想到他们真的会选我……我还以为他们打错了电话。”

他转过头来，眼睛里满是亮闪闪的光彩。这让他看起来仿佛又年轻了几岁——也让Magnus的一颗心在胸腔里跳来跳去，连脸上的神情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。他放下了手里的碗，温声道：“恭喜你。”

“谢谢。”Alec略有些赧然地抓了抓脖子：“我太激动了……”

“嘿。”Magnus伸出手去，轻轻地捏了捏Alec的胳膊：“这是值得激动的事情。”

Alec没有避开他的碰触。

Magnus的心跳得越发的快了。他清了清嗓子，忽而道：“我们得把这消息告诉其他人——Catarina、Ragnor……我们得开一场派对。”

这突然发散的思维明显让年轻人有些愣住。他张了张嘴巴，片刻说：“呃，好像……没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吧？”

Magnus却连连摇头：“那可是Coppola！”

“可是，”Alec说：“我的角色也不过只是个小配角……我是说，我们也不是小孩子。为了这一点小事就大张旗鼓地庆祝——”

Magnus危险地眯起了眼睛。“Alexander。”他双手环胸，一边努力将声音放得低沉。“你是在我说幼稚吗？”

Alec板起了脸孔。“我没有。”

但他的眼睛里分明在笑——Magnus只觉得自己的那颗心好像被年轻人抓住了，肆意地揉捏，又甜又痛。他也沉下了脸，冷哼道：“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幼稚。”随即转过身去，猛抓了一把还没打发好的奶油，扔到了Alec的脸上。

“Magnus！”Alec叫了起来。

Magnus却不肯放过他。又抓了好几把的奶油，连扔带抹，将Alec弄得一团狼狈。等他回过神来，两个人的脸上、身上已经全都是白腻腻的奶油，而Magnus跨坐在Alec的腿上，脸同年轻人抵得极近，几乎能感觉到Alec鼻息间胡乱的、高热的呼吸。

Magnus眨了眨眼，心脏忽而漏跳了一拍。

他需要做点什么，他想。他必须要做点什么。随便什么都好——最好是低下头去，吻住Alec那两瓣饱满的、可爱的唇瓣——

Alec却陡地将他推开了。

“抱、抱歉。”年轻人所有裸露在外边的皮肤都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粉红颜色。“我、我不该——抱歉。”

他看向Magnus，眼神又慌乱、又无措，可怜得叫Magnus根本来不及生气。“我，”他喃喃道：“我帮你把奶油擦掉？”

Magnus睁大了眼睛。半晌没憋住，摇头笑了出来。

-TBC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