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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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达纽约分部的当天，正好在下雨。雨丝细密得好像帘布，一点点落在教堂的房檐，听起来又仿佛在滚玉珠。Alec负手在门口站了一会，抬眼看雨水从房檐垂落，摔在地面，啪的一下，碎作两瓣。心里却想：这就是以后他工作的地方了。

Izzy和Jace都想要给他办一个接风的派对；Alec婉拒了。他初任分部的主管，纽约本地又情况复杂，没必要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，还以为他浮躁、不堪用。但他还是低估了地下世界的情报能力。

那会他正在办公室里整理文件。红木的门被人咚咚敲了两下，Alec直起身回望，一眼就望见一张特别浮华的脸。紫色的眼影，细密的眼线，眼尾还有晶晶亮的亮片——衬得他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几乎像在闪光。Alec皱起了眉头。

“Aldertree呢？”对方问道。

“他已被调回圣廷。”Alec说：“我是纽约分部新任的主管。”

对方睁大了眼睛看他：“新任的主管？”他抬起手指点一点下巴，亮红色的甲油同他的态度一样嚣张。“那你一定是Alec Lightwood了。”

Alec不喜欢信息的不对等。“你是？”

“我是Magnus Bane。”他说。

Alec的脊背一下子僵住了。Magnus Bane。他看向对方玩味的笑脸，还有那一身简直是像要去百老汇登台表演的服饰——这就是Magnus Bane。

他挺起了腰身，微微低下头，礼貌道：“阁下。”

Magnus笑一笑，没有说话。但Alec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——轻飘飘的，却让Alec掌心发汗。Magnus Bane。布鲁克林、乃至整个纽约的掌权巫师。大巫术的革新者、传送门的创造者、神圣盟约的修改者。联盟内阁固定席的议员。

“他是个很和气的人。”来之前，他母亲和他专门提到Magnus。“除非要紧事情，他更喜欢享受风花雪月……要是能把他争取过来，纽约的情况就不足为惧。”

“我看你还在整理办公室。”Magnus说。

“Aldertree遗留下许多任务。”Alec道：“距离大庆典还有几日，我想先处理掉一些紧急事务。”

Magnus唔了一声。“那我就不打扰你了。”他说：“本来还想问Aldertree点事情。”

他转过身要走。Alec又连忙立定，道：“阁下。”看着Magnus手指从门把手上拂过去。但后者又忽然停下来，扭了脸，十分郑重其事地看了Alec两眼，笑道：“你不错。”

“什么？”Alec一愣。

Magnus挑起眉毛道：“比Aldertree养眼多了。”

Alec心里一跳。但Magnus已带着他的眼影、亮片一路走远，隐隐能听到走廊里传来分部人员和他恭敬行礼的声音。Alec站在原地，好半天轻轻吐出口浊气，又回身整理起他的文件来。

+++

Jocelyn带了她的女儿来到分部。

“这是Clary。”她说：“她渐渐大了……我想是时候让她参与到暗影猎人的世界。”

Clary和她母亲一样，有一头漂亮的红发。她面庞娇艳，神情灵动，叫Alec下意识地不喜欢。他抿紧了嘴唇，不置可否，Jace却从旁边一步踏出来，很有些大言不惭地说：“放心，交给我们。”

Alec看了他一眼。

Clary是Jocelyn和Valentine Morgenstern的女儿。二十年前Valentine在大庆典当日悍然叛变，携圆环会成员疯狂杀戮，一度令联盟七百年和平摇摇欲坠。经此一事，即使Valentine早已被公开处刑，圆环会更是分崩离析，暗影猎人同地下世界的关系依然如履薄冰。

可Jocelyn又不同。头一年战乱最盛，她一人之力，保下几十个地下世界的幼童，最后甚至从Valentine身边盗走圣杯，奠定战局。因此Valentine伏诛，她却能带女儿归隐，藏在凡人世界里过了许多年平静日子。

如今还要把女儿塞进纽约分部。

Alec根本没法说不。Jocelyn是战争英雄。

他站在训练场边，看Jace和Clary对练。小姑娘大约是有一点格斗基础，棒子握在手里，舞得虎虎生风。但还是一不小心被Jace欺上前去，她吃了一惊，脚下一个踉跄，就要往后摔倒。被Jace伸出手去，揽住了她的腰。

“小心。”Jace笑起来。

Clary哼一声推开他，脸却红了。

Alec垂下了眼睛。

“他们看上去挺登对的，是不是？”

Alec转过头去。Magnus站在他旁边，双手环胸，仪态潇洒。他今天涂了粉色的眼影，甲油也换了暗红色，穿一件风一吹就能飘起来的薄衬衫。Alec站直了身体。

“阁下。”他说。

Magnus微笑着看他。“Jace Herondale是你的灵魂战友？”

Alec犹豫了一下，不明白Magnus的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。“是的，阁下。”他说。

Magnus点了点头，没再问下去。

Alec决定打破沉默。“不知道您到分部来所为何事？”

“哦。”Magnus道：“Jocelyn是我的朋友。Clary是我从小看到大的。”

这是在特意提醒他，要他多给Clary一些方便吗？

Alec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。Magnus却又道：“另外，你们今早发了火信，想请一名巫师来修补屏障……我左右没有事，就自告奋勇过来了。”

他一边说，一边已经转过身，离开了训练场。Alec微微愣住，脚下稍顿，片刻还是追了上去。

“您并不用……”

Magnus抬手打断他。

“第一，不要再用敬语称呼我了，叫我Magnus就可以。”巫师微笑道：“第二，你可能不知道，建立屏障是我的拿手本事。”

话说到这里，Alec已不好再婉拒，只能领了这位纽约的掌权巫师去屏障的分布节点。这些防护屏障还是在三年前做过修补，到如今已有许多不堪重负。但Magnus确实没说大话——他动作轻快，手指好像穿花的蝴蝶，两三秒间，蓝光闪烁，已将一处节点补完。Alec甚至还未回过神来。

那边Jace和Clary已结束练习，往这里过来。“Magnus！”小姑娘甜甜地叫，伸展开手臂要和Magnus拥抱。Magnus却伸出根食指，点在Clary的额头，叫她不得寸进。

“亲爱的小饼干。”他笑道：“你身上全是汗臭的味道，去洗个澡再来见我。”

Clary皱了皱鼻子，但还是乖乖转身，往休息区去了。Jace留在原地，看她背影越走越远，许久才收回视线。

“你觉得她怎么样？”Magnus问道。

“Clary吗？”Jace道：“她行动挺果断，动作间颇为勇敢……也很善于学习。许多要领我提了一次，她就能全部记住，还会举一反三……”

“那就是很不错了。”Magnus笑道。

Alec站在一旁，没有做声。他能够清晰看到Jace脸上掩不住的笑容，和那双眼睛里明亮的光彩。这些光彩代表了什么……他再清楚不过。

“我也去冲个澡。”Jace和Magnus告罪一声，也往休息区去了。只是脚步实在太兴冲冲，让Alec禁不住皱起了眉头。

“不要这样看他。”Magnus忽然道：“不然就太容易看穿了。”

Alec呼吸一滞，往Magnus看过去。Magnus也扭头看他，眼角含笑，风度翩翩，让人找不出一点可以指摘的地方。

+++

大庆典前两天，Maryse打来电话：“Imogen在庆典当日要留在圣廷主持，无法去纽约了。Alec，”她深吸口气，神情略显激动：“她要你担任大庆典上的赞者。”

诵祷赞词是大庆典上的保留节目。由赞者带领在场的暗影猎人与地下世界住民，回顾神圣盟约的签订历史，诵读、礼敬盟约内容。这并不是什么艰难的任务——反倒更像是一种政治表态。自七百年前盟约订立，所有在大庆典上担任赞者的，无一不在联盟中占据高位。

Alec面露踌躇：“我……”

Maryse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。“Alec，你还不明白吗？”她道：“圣廷在给你机会证明自己。”

Alec闭上了嘴。

赞词都是千篇一律的内容，书写并不麻烦。关键是礼赞时的仪态：Alec只能让人搬了面落地镜放到书房，抓紧时间修正自己僵硬的面部表情。本来Maryse还想聘请礼仪教习——但这样未免太兴师动众，被别人知道，也要闹出笑话。

“诸位。”Alec看着镜子里严肃过头的自己，努力回忆赞词的内容。“1317年3月14日——”

“听说你要担任赞者了。”有人在门口道。

这声音Alec已十分熟悉。他转过身，挺起背脊，低头行礼道：“阁下。”

Magnus却挑高了眉毛，佯作不满。“我告诉过你，请不要再用敬语称呼我了。”

但这并不符合规定。

Alec抿住嘴唇，片刻道：“Magnus。”

Magnus满意地点头。“你在练习赞词吗？”

“是的。”Alec应道。明天即是大庆典，赞者的礼袍都已送来，华贵的金银丝线在灯光下熠熠生辉。Magnus歪头看他，笑道：“但你看起来好像块要滚落山崖的石头。”

Alec略微有些窘迫，背负了手，没有说话。Magnus叹一口气，迈步进来，道：“说给我听听？”

他看起来是那样诚恳。Alec忽然想起那天下午，Magnus也是这样笑着，轻描淡写就戳穿他心里掩埋最深的秘密。他的手攥了起来。

“我可以给你一些指导。”Magnus道。

Alec却不敢去看那双温柔的深褐色眼睛。

“你来这里做什么，Magnus？”他问道。

Magnus怔了怔。好半晌，他往后退开一步，脸上露出点浅浅的笑意。“你说得对，Alexander。”他说：“我是来看Clary……我不打搅你了。”

Alec站在原地，好半天才将拳头松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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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庆典如期而至。Alec站在更衣室里，任由分部人员为他穿戴礼袍。雪白的内衫，金线织就的腰带，镶嵌了宝石的富丽的罩衣。还有白貂毛滚边的锦缎斗篷——他觉得自己好像歌剧里那些即将被砍头的国王。 

Izzy蹲下去，替他把斗篷曳地的衣摆整理平整。“好极了。”她说。 

教堂的大门轰地打开。里边所有人齐刷刷回望，几百道视线仿佛刀割斧凿，让Alec脸颊生疼。他直起背脊，目不斜视，一步步踏过走廊上暗红色的天鹅绒地毯。 

左侧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。 

“这是谁？” 

“听说是暗影猎人纽约分部的新任主管。” 

“这么年轻……” 

“有个好老子呗。” 

“毛都还没长齐，就想来纽约逞威风！” 

讲话声愈发地响，肆无忌惮地在寂静的教堂里回荡。Alec听在耳朵里，却突然奇异地镇定下来。 纽约地下世界势力盘根错杂，更兼有顶级人物坐镇，向来看不起在此地驻守的暗影猎人分部。在来之前，他已经被多番告诫，并没有什么热血冲头的想法。

反倒是Jace露出一脸被冒犯到的表情。要不是被Izzy死死按着，他可能已经要站起来，往地下世界的坐席那里冲过去。

Alec定了定神，走上了圣坛。

圣坛正中摆了本神圣盟约。Alec将手覆上去，花了三十多个小时背诵的赞词讲稿，在他脑袋里流水一样洗过。他垂落下视线，忽然望见左侧第一排上坐着的Magnus。他今天穿了套一本正经的深灰色西装，照例涂了眼线，但眼影淡淡的，令他显得比以往庄重许多。Alec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注意人家的眼影。

他收回视线，捧起了盟约。

“1317年3月14日，地下世界和暗影猎人第一次签署和平协议，结束了长达三百年的战争。当日曾有先贤，感怀过去种种鲜血、战争、痛苦、漂泊，情不自禁俯身亲吻协议，并落下热泪，称其影响之远大，可堪神圣，也由此将协议称为神圣盟约，延续至今，已有七百年久。七百年中，圣约屡经修改、删订，时时敦促我等牢记和平、平等、互助之精神，永不忘和平得来之不易。今日庆典，请诸君与我一同诵读——”

Alec将盟约翻至第一页。

“地下世界与暗影猎人，永为盟友，共患难，同进退。”

“赞美圣约！”

左右两席突然异口同声，声音铿锵有力，让Alec猝不及防，心跳都微微停住。他下意识抬起头来，手指微颤，眼睛里却捕捉到Magnus望过来的视线，温和、鼓励，仿佛在无言地安慰。但这并不是Alec寻求的安慰。他不应该从Magnus那里寻求安慰。

可他到底是呼吸放缓，手指也平稳了下来。

“地下世界与暗影猎人当团结联盟，共抗恶魔侵袭。”Alec念道。

“赞美圣约！”

-TBC-

这是我很久、很久、很久以前在群里提起过的一个脑洞，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ww

本来走的是剧情，但写剧情好累，还是谈谈情说说爱吧

更新十分不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