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尼

之前老眼昏花，把SB标反了，我的错，抱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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肯特却似乎不自在了起来。他微微地别过了脸，清了清嗓子。“我只是，”他说：“我从没有听过……”

“别人这样直白地说超人坏话吗？”布鲁斯失笑。“我知道，对你们来说，即使他只是从树上救了只猫下来，都是在维护地球和平。”

其实他并没必要这么尖锐地和这个小记者说话。但也许是肩胛骨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——让布鲁斯深切地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凡人。而超人；超人是不该现世的神。

他沉浸到自己的思绪里去了。等他再回过神，发现肯特正若有所思地打量他。“你不信任超人。”他肯定地说。

当然。布鲁斯想。为什么要相信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外星人？他以为他已经把自己的观点表达得很清晰了。

“这会不会和你的经历有关？”肯特忽然道。

布鲁斯高高地扬起了眉毛。他不晓得这个“只跑体育板块”的小记者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。但他这会儿是布鲁斯·韦恩，不是在暗夜里四处游荡的蝙蝠侠。也不能光靠眼神就叫别人害怕。

“我的经历？”他反问道。

“你的父母。”肯特说：“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在你面前被杀害了。恕我冒犯，韦恩先生，”他还知道自己正在“冒犯”，“你有没有想过，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经历，让你变得不愿意相信别人？因为超人——超人只是在竭尽他所能地帮助这颗星球。”

他表现得好像是超人的形象代言人。布鲁斯禁不住地想笑，对克拉克·肯特这种不知人间愁苦的天真感到由衷的敬佩。“那你呢？”他讥诮地问：“等等，让我猜猜——”他翘起了二郎腿，双手环胸，看肯特在他对面渐渐变得不安。“你从小地方来，是不是？农场。你看上去像是个从农场来的小子。”

肯特咳了一声。布鲁斯又说：“你的父母都很爱你。从小到大，一路地关怀你。直到你父亲去世，你决定来大城市看看。然后你发现大城市和你想象中是那么不同——”

肯特睁大了眼睛。他轮廓硬挺，原本显得严肃，但这会儿看起来终于有些年轻人的稚气。“你查了我的资料，韦恩先生。”他控诉道。

布鲁斯耸了耸肩。“我一贯喜欢做好准备。”

何况这年轻人肯定也翻遍了他所有的八卦消息。所以他们最多只是扯平。

“这不——”肯特嘴唇轻动，但最后还是没有真的抱怨。他皱起眉毛，低下脑袋，自暴自弃地往笔记上胡乱涂抹两笔，又顿了顿，下定决心似的重新抬起了头。“那蝙蝠侠呢？”

“什么？”

布鲁斯心里一跳。但他确信自己并没有暴露，否则现下哥谭早就乱了套。

“蝙蝠侠。”肯特把这几个字又念了一遍。重重的，像在往岩石上锤击。“我做了调查，韦恩先生。”他把他的那本笔记往前翻了几页，手指了上边的记录念道：“人们说他是一名义警。总是在深夜里行动，以自己的意志肆意惩罚罪犯。这样的行径——”他抬起头看向布鲁斯，浑身上下散发着正义的光辉。“就在你的哥谭市里，韦恩先生。我相信你一定有所耳闻。”

布鲁斯撇了撇嘴。难怪这小记者过了几天才找他采访，原来是寻找可供对抗的素材去了。“别人家说什么你都信，年轻人。”他懒洋洋地道。

“但我亲眼见到了。”肯特说：“那么多的照片、报道——他以为他能凌驾于法律之上。”

布鲁斯依旧不以为然。肯特捏住了笔，片刻问：“所以你认同他的作为了？”

布鲁斯反驳道：“我可什么都没说。”

“但这是你的哥谭。”肯特说：“你最钟爱的城市。而蝙蝠侠就在这里肆虐。”

“你放任一名罪犯在这里糟践律法，却质疑超人帮助人类的决心？”

他挺起了背，声音低沉、坚定，望向布鲁斯的眼睛一眨不眨。有那么一瞬间，布鲁斯几乎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：好像这小记者说的也挺有道理。但随即他又想起大都会遍地的狼藉，那些手牵手穿梭在烟尘迷雾里的小孩。想起他母亲去世前睁大的眼睛，还有那串散落了一地的珍珠。一股没来由的怒火就从他心头毫无征兆地窜起来。

“韦恩先生？”肯特在叫他。布鲁斯同他对视，又将视线扫过小记者坚毅的下巴、宽阔的肩膀、结实的手臂。他闭了闭眼，站了起来。

“时间到了。”他说。

肯特愣了一下。他下意识地低头看表，布鲁斯却已经越过他，走到了门口。“可是……”他踌躇着说：“韦恩先生——”

布鲁斯拉开了门。

“抱歉，肯特。”他假惺惺地在脸上摆出了一副无奈的神情。“也许下次？”

 年轻人沉默下来。好半晌他回头整理东西，紧抿住嘴唇，好像条可怜的、落败了的金毛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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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时又下了一场雨。并不算大，但将哥谭的街道都淋湿了。布鲁斯蹲坐在滴水兽上，面前是霓虹里闪烁的城市，鳞次栉比的建筑被笼在密布的阴云里边，像一幅怪异的、优美的油画。

一个小偷从街角的仓库里破门而出。卷曲的黑发，泛黄的脸，挂了副得意洋洋的笑容。布鲁斯冷眼看他往码头处走，从滴水兽上一跃而下，脚尖轻灵地点在屋檐伸出的角上。

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个小偷追上了。根本不用开口，对方已吓得两腿发软，从口袋里掏出手枪朝布鲁斯射击。布鲁斯心里冷哼，偏头躲过子弹，手上微微一动，蝙蝠镖已插在对方的大腿上边。

“操！”那个业务不熟练的罪犯大声地咒骂，捂着腿往后退，一边连连朝布鲁斯开枪。但他准头太差，布鲁斯甚至不用费心闪躲，往前急冲两步，已伸手捏住了那小毛贼的喉咙。

漆黑的披风在夜风里鼓荡飘舞，发出阵沉闷的响声。布鲁斯随手卸掉对方的手枪，手上用力，把他狠狠地掼在了墙上。“我要知道码头这两天的情况。”他说。

小偷在他手里奋力地挣扎。但布鲁斯的手坚硬逾钢铁，他怎样也挣不开。腿上的血也越流越快，他动静慢慢地变小，望向布鲁斯的眼里露出点恳求的神色。

“我什么都不知道。”他说：“我发誓！”

布鲁斯不为所动。“你常在那儿活动。”他从腰带里抽出匕首，作势顶在小偷大腿上的伤口。“老鼠总能挖出点新闻。”

那小毛贼吓得脸都白了。原本已放弃的挣动又剧烈起来。“饶了我！”他大声地求饶：“我不知道，我不知道——他们根本不让我们靠近！”

“谁？”布鲁斯加重了手劲，把这小偷沿着墙高高地举起来。他两腿乱踢，左腿上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。“谁不让你们靠近？”

“一群俄国人。我不知道——求求你——我什么都不知道！”

布鲁斯皱紧了眉头。他知道码头那里有所动作，但他还不能够确定，甚至没有一个探究的方向。费了好几个礼拜，盘问了数不清的恶徒，结果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。这让他不免感觉挫败。

甚至是迁怒。

他把那小毛贼使劲摔在了地上。对方装腔作势地呻吟，在地上滚来滚去。布鲁斯嫌恶地看他，有那么一刻，几乎想伸脚过去踩住他的喉咙。

但他又没来由地想起克拉克·肯特。记者端正地坐着，质问他：“你放任一名罪犯在这里糟践律法，却质疑超人帮助人类的决心？”

真是幼稚。幼稚，兼愚蠢。

布鲁斯把那小偷一脚踢了个筋斗。随即抬手发射勾爪，在警车呼啸到来之前攀过了附近的房檐。

“该死。”他隐隐听见男人的怒吼：“怎么回事？”

布鲁斯飞快地从屋顶上窜过。几块瓦片在他脚下碎裂，咔擦一声，像被人照相。他想起他刚出道那会儿，动作轻盈得仿佛只真正的蝙蝠。现在只能往武器装甲上做文章。

蝙蝠车就停在附近的一处小巷。布鲁斯跳跃着落地，又矮身钻进车里。发动引擎前他习惯性地扫视四周，忽然眼前一花，好像在斜后边的民居墙角看到抹阴影。但再望过去时，却已什么都没有了。

大概是某个胆大包天的市民。他想着，驾驶了蝙蝠车绝尘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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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午时布鲁斯陡然醒来。他显然又做了噩梦，但脑袋里一片花白，什么都记不起，只剩下耳朵边上一点轰鸣的噪音。“韦恩先生。”有人在叫他：“请问你……”

布鲁斯从床头柜上捡了片止痛药，混了冷水囫囵吞进了肚子。

到达韦恩大厦时，已将近下午一点。前台的小姑娘见了他忙站起来，毕恭毕敬地打招呼：“韦恩先生。”又指了旁边的大厅：“星球日报的克拉克·肯特在等您。”

布鲁斯怔了怔。他顺着前台手指的方向看过去，果然见到了那个年轻人。他换回了那件红格子的衬衫，顶了头略有些蓬乱的短发，正儿八经地肃立在角落里，好像尊不太会穿衣服的希腊雕像。布鲁斯缓缓地走了过去。

“我不记得你有和我预约。”他说。

肯特朝他看了过来。“我担心被直接拒绝。”年轻人开了个生硬的玩笑。“所以还是先斩后奏好一点。”

布鲁斯笑了笑，但到底没让人过来把小记者赶走。“好吧。”他捡了张沙发坐下了。“看来你又有新的问题。”

肯特从他那只可笑的邮差包里拿了本文件夹出来。“我亲眼见到了。”他把文件夹递给布鲁斯。“亲眼见到；不再是第二手的资料。我想让你知道这一点。”

布鲁斯接过了文件夹。里边塞了两章照片，全黑乎乎的，只在角落里有些隐约的光亮。一个批了黑披风的人影侧身站着，脚下歪躺着一团模糊不清的玩意。布鲁斯抬起了头。

肯特道：“我昨晚见到了他。”

蝙蝠侠。布鲁斯想起昨晚临走前的惊鸿一瞥，原来他并不是眼花。只是这小记者出人意表地善于闪躲，甚至把他都隐瞒过去。

“你看来病得不轻。”他把文件夹推了回去。“哥谭的夜晚比你想象中还要危险许多。”

“因为蝙蝠侠。”

“因为那些疯子、罪犯。”布鲁斯道：“蝙蝠侠是一名义警。你忘了吗？”

肯特又皱起了眉毛。他生气的时候相当性感，好像随时随地能把你一把摔到墙上去。单看他衬衫下包裹的手臂，就知道他绝对有这样的力气。

布鲁斯微微地笑了起来。

“所以你就是在默许这种行径。”肯特说：“在你的哥谭市里，韦恩先生。”

布鲁斯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。“好吧，好吧。”他说：“如果你非得听我表一个态——克拉克，”他亲昵地叫小记者的名字。“蝙蝠侠在帮我肃清哥谭的小丑们。我有什么好不满意的？”

他歪过头，好整以暇地看肯特那双拢紧的浓眉。他现在是布鲁斯·韦恩。他有权利欣赏那些漂亮的东西。

肯特却被他看得有些脸红。年轻人重重地咳嗽一声，像是在提醒布鲁斯——但多半是在提醒自己。“我的意思是，”他努力忽视掉布鲁斯似笑非笑的挑拨神色。“不管他的意图是什么。这种行为本身，和恐怖活动有什么区别？”

哇。

恐怖活动；布鲁斯想，这可是个大词汇。他往后仰靠着沙发，右腿高高翘起，牛津鞋尖在灯光里泛起一阵油润的光泽。“你这样讲就太虚伪了。”他说。

肯特疑惑地看他。“我是说超人。”布鲁斯好心地解释：“还是你忘记了大都会曾经的惨状？要说起恐怖活动，超人才是个中好手。不是吗？”

肯特一怔。片刻喃喃道：“可是……”

“你认识一个叫做华莱士·基夫的人吗？”布鲁斯打断了他。见肯特犹豫地摇头，布鲁斯笑道：“你当然不认识。他曾经是我手下的员工。如今没了两条腿，老婆也走了，就靠着我们的受害人基金过活。超人毁了他一辈子。”

肯特的脊背僵住了。布鲁斯摊开手，再说出口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冷硬。“他或许能救下树顶上的一只小猫。”他说：“但他也能摧毁一座城市。所以哪怕他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会失控，我也——”

他顿住了。肯特还在紧紧地盯着他，面上神情莫测。

“你也什么？”他问道。

布鲁斯深吸了口气，站了起来。

“回去吧，肯特。”他说：“很高兴能和你谈话。”

-TBC-